
清明时节,正是茶泡生成可采食的时候。此时此刻,家乡那片茶树林仿佛在向我招手。
有一支动听优雅的小调,在我的家乡坊间流传:“斑鸠声声里,独秀桃花仑;水竹通国韵,资水比酒醇。”小调里面唱的就是我儿时住的地方——益阳桃花仑。
但是,桃花仑在我们生长的年代,变了一番模样。岭上最多的并不是桃树,而是漫山遍野的茶树。
茶子树结茶籽榨茶油,用茶油炸出来的鱼、巧果、红薯片又香又好看,久置不坏。大人把茶油当宝,小孩子喜欢茶子树,却是因为它有一个特别的贡献。
有一种茶树叶子因基因突变后形成的野果叫茶泡,是我们儿时的记忆中的美味。茶泡叶肉厚厚的,咬一口,水汪汪,味道淡雅中透出一丝丝甜味。
有人说,春天油茶树长出的嫩叶,因受环境刺激变异而长成肥厚状,成熟后则味美可食。茶泡初起多为淡红色,成熟后脱掉表面的一层膜,成白色状的最甜,无涩味。也有人说,茶泡是茶树春天发芽时长的一种肥厚叶片,成熟后会退掉一层皮,这种茶泡才最甜。其实,淡绿色的味道才好,其嫩、脆、清香、汁多,而红色的稍有苦涩。有几十年没尝过茶泡的滋味,但在我的记忆中,茶泡是好吃的野果。

春天生长的油茶树叶。图/王排
那些年,每当春天来了,我们这一群小把戏少不了要上山采茶泡,主要是砍柴,顺带采点茶泡解馋。
春天雨水多,砍柴也得等天晴了一二日后才能上山,那样路不滑,柴也干些,同时还可采茶泡吃。那时,砍柴是每个小家伙必须做的劳动任务,不砍就没烧的。一家子的柴火除了收割稻草绞成的草把子,就是我们上山捡的柴火。
队里不准砍树,别的队里的柴又不准外人来捡,但是摘茶泡是没人拦的。其实山林茂密,面积那么大,十来个人在里面,只要不大声说话,谁又会管这里面有多少人呢?何况还是一群小把戏。
我们这一群小家伙就是在自己队上的山里捡柴火,到别人队上的山里摘茶泡。
连下了几天的绵绵细雨终于停了,天又放明了,丁字屋湾又躁动起来了。
“捡柴火去呵,捡柴火去啵?”一声声吆喝在丁字屋湾回响。有空的没空的都在搭腔:“要得呢,我来一个!”
“我来一个!”
“等下我咯,我也来一个!”
于是,七八个小把戏带上自己竹签担、索子、砍刀等工具,从强伢几家屋后边上山了。
好久没出来活动,大家都有点兴奋,唱的唱,喷(说话)的喷,追追赶赶,打打闹闹,不知不觉就越过了后山,跨过了几条田垄小路,来到了姚家村的山里。
春天的山林里,郁郁葱葱,漫山遍野的茶树,把我们淹没了,只能用声音彼此招呼:“别跑远了,我在这里,相互回应着。”
林子大人少,有点瘆得慌。我们中间的小英雄小牛婆发话了:“莫跑得太开,摘完这座山再到那座山,不想摘了的就到我这里会合。”
“听清哒么?”
“听清哒!”
大伙开心地叫喊着,呼应着,又散开找美味去了。

茶泡。图/@SZLXX
原来,开春不久,大家都还穿着棉衣,加上山土松软,树枝挡了几下,红宝石摔得轻,没多大事。以前,大家一直以为红宝石有点宝气,可自这次以后,大家对她刮目相看了,红宝石一点都不宝呢,心里可明白了。其实,摔跟头在我们儿时是家常便饭,小事一桩。
尽管没吃到这一朵好茶泡,但是非常庆幸红宝石平安。于是我们散开来,又去寻找新的茶泡了。山上有的是茶泡,只要有善于发现的眼睛和勇于行动的手脚。
摘过好多年的茶泡,只有这一次我一直铭记在心。童年是美好的,童趣丰富的,一想起红宝石埋头吃茶泡的情形,我就忍不住笑了。
王排,本名陈勇,笔名聂白精,湖南益阳人,湖南省作协会员、湖南省寓言童话文学研究会会员、湖南省报告文学会会员、红网专栏作者、资阳区作协副主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