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三]
溪岸，是文人骚客的精神家园。
溪岸的档次高低，取决于那条溪是不是名溪？历代高士名人在那个地方是否存放过文化的高利贷？水是否受看，山是否有情？
武夷山的九曲清溪，盘旋曲折于山中，三十六峰夹岸高耸于云表，人称“三十六峰真奇绝，一溪九曲碧涟漪；白云遮眼不知处，人间仙境在武夷。”这里的峰岩显而不裸，溪流惊而无险，水绕山转，树傍石生，水木岩石，各具风姿，而又相得益彰。故有“奇秀甲于东南”之说。
有人说，武夷之奇在于水，有诗云：“武夷山水天下奇，三十六峰连逶迤；溪流九曲泻云液，山光倒浸清涟漪。”
有人说，“武夷之奇奇以曲，武夷之曲可放舟；水声潺潺经壑底，一碧流成九折秋。”
有人说，“武夷之奇奇在山，十六洞天天下奇，三十六峰名武夷；溪南溪北山对立，拔地插天几千尺。”
其实，武夷之美，美在溪上，因为群山列于溪岸，是溪把山洗美了，洗绿了。
九曲溪发源于桐木关的西北处，自西向东，横贯碧峰丹岩，在武夷东宫坝注入紫阳溪，全长60公里。
武夷宫前，晴川一带为一曲。主要山峰有大王峰、幔亭峰、三姑石、铁板嶂、水光石等。大王峰又名天柱峰，拔地而起，雄踞溪北，丹崖翠顶，上大下小，状似王冠，以端庄雄峙，具王者威仪而得名。清代来谦鸣有诗曰：“一曲清溪初泛船，大王峰峻出前川，秦坛汉祀还留迹，岩岫苍苍袅碧烟。”
从玉女峰下的浴香潭而上为二曲。主要景点有玉女峰、仙馆岩和仙傍岩等。明代诗人黄仲昭有诗曰：“二曲溪头耸碧峰，分明玉女镜中容；到来已讶非人境，峰外奇峰更几重。”
玉女峰突兀挺拔数十丈，亭亭玉立于二曲溪南，如玉女临妆，独对寒潭。岩石秀润光洁，宛如玉石雕就的美女，峰项花木参簇，红绿相间，好似玉女鬓插山花。峰顶笼罩着轻烟薄雾，更给人以无穷的想象，使他成为武夷秀丽山水的象征。
雷磕滩附近，溪水折而向南，形成一道弯环，这就是三曲。主要有小藏峰、会仙峰、升日峰和仙游岩等。清代诗人董天工有诗云：“三曲长悬不系船，停桡遮莫是尧年；云封雾绕晴光照，古色陆离真可怜。”
小藏峰又名仙船岩、船场岩。此峰高峻挺拔，嶙峋危立，岩畔断处，节细纵横。仰望岩壁石隙间，有两船架于横木上，色相如新，此船即“架壑船”，横木即“虹桥板”。文献记载，自秦而今，任凭风吹雨打，不朽不折。许多好奇者欲图攀取，都未能成功。
从仙钓台到小九曲一带为四曲。主要有大藏峰、金鸡洞、仙钓台、题诗岩、试剑石、御茶园故址等。溪东的大藏峰是一座巨大的岩峰，峭崖峻壁，横空耸立，半壁斜出，岌岚欲堕。崖壁上有两个高不可攀的洞穴：上曰鸡窠岩。传说内存千年不烂的茅草，亦传为古代水鸟的遗巢。下曰金鸡洞。外狭内宽，据说明万历年间，崇安人张富郎曾到此探险。
溪南的御茶园创设于元大德六年，即1302年，是元明两代官府督制贡茶之处。武夷山峰高谷深，日照期短，气候温和，湿度较大，具有得天独厚的茶叶生产条件。早在宋代，武夷茶就作为宫茶入贡。到元代，邵武路总管在此创设焙局，督造贡茶，称“御茶园”。园内建有仁凤门、拜发殿、清神堂和思敬亭等，专设场官管理。初时，岁贡180公斤，制成龙团五千余饼，以后逐年有所增加。到元后期，贡额已达495公斤。明初仍照常入贡，茶农备受官府追索之苦，被迫砍掉茶树，远走他乡。明嘉靖年间，园因“本山茶枯”而废。
过小九曲到云窝的平林渡口为五曲。主要有隐屏峰、接笋峰、武夷精舍。这片山水境界空洞，原是宋朝理学家朱熹创建武夷精舍所在，在此著书立说，聚徒讲学达10年之久，影响极大，有“道南理窟”之称。
武夷精舍后有隐屏峰。该峰是一堵崖壁方正的苍石，从翠绿丛中拔地而起，中峰高平，两侧稍斜，犹如错落有致的三叠屏风，故得名隐屏峰。徐霞客描绘隐屏峰顶：“四面悬崖，凭空下眺，真仙凡迥隔。”峰腰有先天洞，广达数丈。峰下有岩石，形如头陀，卓然而立，因名罗汉岩。岩下有罗汉洞。附近还有一洞，叫黑洞，曲折幽深，初入时漆黑一片，稍待片刻，方能辨清石色。洞口高立二石，上横一长石，曰“云桥”。桥旁有云路石，上勒“重洗仙颜”四字，为明方孔昭所题。隐屏峰的侧背有接笋峰，峰腰刻有明万历年间豫章郡王熊明遇撰写的《武夷山溪记》记，共1800字，是武夷山字数最多的摩崖石刻。
从响声岩、目鱼石到老鸦滩一段为六曲。这里主要有天游峰、晒布岩等。六曲溪畔有仙堂峰，为横亘半里的巨型石面，有“岩壁第一”之称，此峰高峻宽展，壁立万仞，横陈百丈，而无寸土，半壁有数处似掌印痕迹，五指分明，如红润的仙掌，故称仙掌峰。又因壁面经流水长年冲刷，自上而下蚀成无数条理分明的平行浅沟。遇雨，沿沟泻下的流水与天光相映，远望犹如匹匹素练，垂岩晾晒，故称“晒布岩”。
过老鸦滩至百花庄附近的獭控滩是七曲。七曲有三仰峰、天壶峰、城高岩等。朱熹这样描写七曲：“七曲移舟上碧滩，急屏仙掌更回看；却怜昨夜峰头雨，添得飞泉九道寒。”天壶峰孤峰兀立，山峰半腰有个轩爽旷朗的岩洞，峰下是天壶道院旧址。溪南的城高岩临水耸峙，四周陡壁，前后皆溪，如巍峨石城，岩下有一深潭，名曰“放生潭”。
以芙蓉滩东西为界，便是八曲。八曲景点有双乳峰、象鼻岩、骆驼峰、人面石等。溪北的双乳峰，两峰大小相似，形状如一，民间以其形似，故名“双乳峰”。文人嫌其不雅，见双峰每当朝云出岫，峰峦罩上一层薄纱，犹如并蒂莲花，故又称莲峰。
从嶂岩的浅滩到齐云峰的星村镇为九曲。九曲有双狮戏球石、孔雀开屏石，还有灵峰、嶂岩、仙岩、云岩诸景。
当我们的目光从山山水水中掠过一遍之后，对九曲溪便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。九曲溪水绮丽非凡，清莹澄澈。两岸奇峰竞秀，怪石斗巧，竹树葱茏。倒映水中，便现出色影斑驳，水冲不走抹不掉的绿色，染得满溪碧透，如泻翠泼绿、风破波浪、苍翠闪烁。其深浅浓淡，明暗动静，千变万化，各不相同，使人目不暇接。
九曲中，曲曲备幽奇，别具山水理。沿溪走来，也是一曲一面目，或逼临溪畔，或避退山隅，或拔水而生，或斜覆水面。溪回山转，离奇诡谲，不一其变，形成一轴格调不同又浑然和谐的山水画卷。
[四]
在九曲溪畔除秀丽的群峰之外，还有人们舌尖上的香茶。因此更加吸引世人的目光，令人们向往。来过或来过武夷山的人，凭着一杯香茗都品出了九曲溪的味道。
武夷茶，历史悠久。汉武帝时，朝廷就知武夷茶，即令建州太守搜寻并将之纳为贡品。北宋文学家，多有诗文问世的苏轼，据此撰写了《叶嘉传》一文，描写了没武帝纳贡和品饮武夷茶的情景。苏轼把武夷茶取名为叶嘉，寓意“叶子嘉美”。叶嘉入朝后，遭到一些妒忌和攻击，但汉武帝品文，深感其佳。说其“令人爱之”“启乃心，沃朕心”，“朝廷宾客，遇会宴亭，未始不推于嘉。”说明武夷茶受到汉武帝的好评、赞赏，并作为宫廷的饮品。
到了唐代，武夷茶已颇有知名度了。唐玄宗派遣登仕郎颜行之到此诏封武夷山为“名山大川”，颁令禁止樵伐。武夷山名声日高，渐渐引来文人墨客、道家释子前来游览。
唐代孙樵是监管国家勘界，绘制地图的一位高官，他品饮武夷茶后，深感其优异和珍贵，因此将其送与尊贵的焦刑部，并附有札短言：“晚甘侯15人，遣待斋阁。此徒皆雷而摘，拜水而和。盖建阳丹山碧水之乡，月涧云龛之品，慎勿贱用之！”
在这里，孙樵把武夷茶拟人化为尊贵的晚甘侯；把回甘持久，滋味醇厚，喻为保持晚节的清官；把春天采制茶叶，比喻为请雷公采摘的神话；把生长茶叶的武夷山誉为“月涧云龛”。
南朝文学家江淹在任吴兴县令时，游览武夷山后对武夷茶赞美有加。
过去茶界专家、学者，大都认为茶圣陆羽未曾到过武夷山，理由是他的《茶经》没有对福建茶进行分等评第。但宋代陆安人，官至尚书员外郎的张君房所编撰的《云笈七签》中记载，陆羽曾到过武夷山，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。
到了宋代，武夷茶进入了兴盛时期。朝廷数度派员到此投放金龙玉简，委任官员管理茶山。因而到此游历，隐居的文人墨客，达官显贵与日增多，特别是朝迋南渡后，游人更是纷至沓来，游山品茗，斗茶分茶已成雅事，其间陶谷、范仲淹、欧阳修、苏轼、朱熹、黄庭坚等人均有咏记武夷茶的诗文。范仲淹在《和章眠从事斗茶歌》中这样写道：“年年春自东南来，建溪先暖冰微开。溪边奇茗冠天下，武夷仙人从古栽……”这说明武夷茶品质极高与历史之悠久。
茶客在品茗武夷茶时，也再问，这武夷茶的第一棵茶树是怎么来的？我在九曲溪畔遍访了每座茶山，每片茶园，茶农告诉我的皆是一个答案：第一棵茶树生在茶洞。茶洞是一块岩间谷地，面积约六七亩，四周被七座巍巍大峰紧紧包围，只有两面留一岩隙作为通道。人石洞中，如陷井底。茶洞景色幽绝，洞内非午不见阳光，天光幽微，竹树滴翠，连四周的岩壁，流水和沙地也映得碧透。人入洞中，顿觉肌骨透凉，暑热全消。徐霞客在论及茶洞的峥嵘深锁时说：“诸峰上皆峭绝，而下复攒凑，外无磴道，独西通一罅，比天台明岩更为奇矫也。”
相传，九曲溪岸有一位以采药为生的老人，他心地善良，热情助人。有一年，武夷山疾病流行，老人所存之药已经用尽，为去深山采药，他冒险攀上绝顶，不慎摔了下来。武夷仙人将他背到石洞里，给他喝了一杯浓浆，并说，此乃仙露茶也，它能治病、提神、解暑、止痢。我在园里培有一株仙茶，赠送上你，待茶树长大以后，你将枝叶剪下插入土中，即成茶林。
老人喝下茶，伤痛全消，他用草药和茶叶治好了乡民的病，又遵仙人之嘱，在九曲溪岸种植下大片茶片。
故事中的老人可能是真，而那位仙人可能是假。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，也没有什么神仙。我想，在武夷山发现第一棵茶树并为之广泛种植的，还是辛勤智慧的武夷山人。他们发现了茶洞，那里有得天独厚的自然生态环境，是各野生茶树赖以生长的基础，在那里种下“荒野茶”，尔后渐渐进化为舌尖上的珍品。
武夷茶品种甚多，每一个品种都有一个故事，都有一段传奇，都是一首隽咏的诗。它的每一个品种，依据不同的特点和需要给予命名。命名有多种类型，不仅形象生动，好听好记，而且丰富了武夷茶文化的内涵。好以茶树生长环境命名的有：不见天、岭上梅、石角、过山龙、水中仙、金钥匙、吊金钟；以茶树形态命名的有：醉海棠、醉洞宾、钓金龟、凤尾草、国公鞭、一枝香；以茶树叶形命名的有：瓜子金、竹丝、金柳条、倒叶柳；以茶树叶色命名的有：白奇兰、白吊兰、红海棠、大红梅、绿蒂梅；以茶树发芽迟早命名的有：迎春柳、不知春；以传说栽种年代命名的有：正唐树、正唐梅、宋王树；以神话传说命名的有：大红袍、水金龟、铁罗汉、吕洞宾、红孩儿、状元红等。从1943年以来，武夷茶被命名的各种茶叶近300多种。（未完待续）
朱海燕简介
朱海燕，安徽利辛人，1976年入伍，在铁道兵七师任战士、排长、副指导员、师政治部文化干事。
1983年调《铁道兵》报，1984年2月调《人民铁道》报任记者、首席记者、主任记者。1998年任《中国铁道建筑报》总编辑、社长兼总编辑，高级记者。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，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。
第六届范长江新闻奖获奖者，是全国宣传系统“四个一批”人才，中国新闻出版界领军人物，中央直接掌握和联系的高级专家。八次获中国新闻奖，九十多次获省部级新闻一、二等奖，长篇报告文学《北方有战火》获中宣部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。出版各类作品集四十部，总字数2000万字。享受国务院津贴待遇，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
